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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阿好小產了。

關於阿好小產的原因,街坊鄰里眾說紛紜。

有人說是萬發怒急攻心爆揍了阿好一頓,才害她小產。

有人說是簡仔下藥害她小產的,因為簡仔不允許這個孽種留在世上。

有人說是阿好想要用苦肉計留下簡仔,誰知人沒留住,孩子也流掉了。

簡仔離開了。

關於簡仔離去的原因,街坊鄰里各種流言蜚語

有人說簡仔是自覺對不起這一家而羞愧離去。

有人說是簡仔下藥害阿好滑胎才連夜逃走。

有人說簡仔是回鹿港去接家族事業了,那裡還有各種美女等著他去享福。

萬發失蹤了。

關於萬發失蹤的原因,街坊鄰里也是議論紛紛。

有人說萬發是因為打傷懷孕的妻子而畏罪潛逃了。

有人說萬發經不起妻子紅杏出牆這種丟臉的事情,離家出走了。

有人說他看到萬發被打昏,大半夜被一個人丟在牛車上載走了。

這一家子的事,再一次成為街坊鄰里茶餘飯後的話題好一陣子,時不時還有人去他們家探頭探腦,想看看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惜這個家只剩下一對孤兒寡母,也沒什麼可以探聽的了。

阿好小產之後,都是小五照顧著她,就連坐月子也是兒子一手包辦。

坐在門外的藤椅上,看著忙進忙出的小五,阿好只覺得兒子似乎長大了……雖然他今年也才即將要十二歲而已。

這陣子為了買中藥調養母親的身子,小五幾乎快花光家裡好不容易攢下的積蓄,他可得快點想辦法出去賺錢,尤其現階段的阿好精神狀態還不是很穩定,暫時也沒辦法接女工回來做,這個家,只能靠他去撐了。

為了能夠繼續幫母親調理身子、照顧她周全,小五決定去接下了父親之前的活兒:拉牛車。

他先是四處拜訪之前父親工作的雇主,說明自己的來意,並再三保證自己會努力工作,雖然這些雇主看著他只有十二歲、對他的能力有些遲疑,但看在他誠心毛遂自薦的份上,還是願意給他機會試試。

而小五也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他是能夠勝任父親的活兒。

於是他每三天固定要幫陳老闆拉車,偶爾幫何大少送貨,有空的時候去阿聰叔的麵店外送,閒暇時接點零工,雖然忙得不可開交,但至少他能賺到足夠的錢給母親買中藥。

這天夜裡,好不容易哄睡了母親,小五坐在門外的階梯上,望著天上的月娘,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阿爸已經失蹤兩個多月了,雖然他竭盡所能的去打聽,但卻依舊無消無息。

阿聰叔也幫忙詢問來店裡光顧的客人,無論是在地人或外地人,都沒人知道他阿爸去了哪裡。

想起方才在店裡跟阿聰的對話,小五眉頭深鎖。

「小五啊,歹勢欸,到現在都還沒辦法幫你問到你阿爸在哪裡。」

「阿聰叔,沒關係啦,您已經很幫忙了,店裡這麼忙還一一詢問客人。」

「唉唷,我跟你爸從小就是拜把的交情,雖然說你們家的家務事我管不著,但我能幫忙的還是會盡量幫啦!」也因為這樣,他才會讓小五來店裡打雜,也算是對好友的一種照顧。

「謝謝您,阿聰叔。」聰明的小五何嘗不知道,眼前的長輩對自家的真情關心。

「是說……你們家的大牛哪裡去了?最近怎麼都沒看到牠?」

「大牛?我們家沒養牛啊!」

「怎麼會!我之前路過你家,常看到你們家拴著一頭牛啊!全身黃色的,肚子上有一顆拳頭大的黑色斑點。」

「喔~那是簡叔叔的牛啦!他之前都會請阿爸載他去外面談生意。」

「所以簡仔真的搬走了喔?」

「對啊,簡叔叔把所有他的東西都帶走了。」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啊?」

「這……」小五歪著頭思考,他好像真的沒印象簡仔是何時離開的。

「你阿母跟他……」阿聰本來想追問一個問題,卻欲言又止。

「阿聰叔,沒關係,有什麼問題您儘管問吧!」

「你阿母肚子裡的種,真的是他的喔?」

小五聞言,皺著眉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

「啊你阿母小產……真的是被他打的嗎?」阿聰小心翼翼地問,邊說還邊觀察小五的表情。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我是大半夜聽到阿母的求救聲,才趕過去的,看到阿母的時候她已經在流血了,我就立刻背她去找阿鼻師,阿鼻師說她是因為受到重擊又傷到胎氣,再加上本來身子就不太好,才小產的。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誰讓阿母受傷的……」

阿鼻師就是開中藥的那位,當初阿好懷孕也是他發現的。

「啊那時候你阿爸跟簡仔在哪裡?」阿聰聽完後追著問。

「這……」小五又皺起眉頭,仔細地回想著那天晚上的情境。

看著小五眉頭越皺越緊,阿聰趕緊拍拍背安撫他。

「沒事沒事,我就隨口問問,你若不知道也沒關係,那天你應該忙著照顧你阿母,沒去注意到這個也是很正常的。」

可惜阿聰的安慰並沒有讓小五放鬆一點。

「夜深了,你快點回去吧,不是還要煎藥給你阿母喝?」阿聰邊說邊把這周的薪水塞給小五,催促著他快點回家。

回家後的小五就忙著處理母親的事情,直到夜深。

「那天阿爸跟簡叔到底在哪裡……」小五把下巴靠在手掌上、手肘撐在屈起的膝蓋上,無意識地咬著手指甲,仔細回想著那天到底他錯過了什麼。

那天晚上就寢前,他照慣例拿著安胎藥來給阿母喝,那時候房內除了他們母子倆之外,還有早已鼾聲入夢的阿爸,那陣子家裡的氣氛很奇怪,阿爸總是早早吃完飯就躺到床上去睡覺了,阿母則是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想對阿爸說什麼,但不知道是否礙於他還在場,所以最後總是沒說出她想說的話。

服侍完母親就寢之後,他也躺到他的床上去,那時候簡叔還沒回來──應該是說簡叔從來都沒有那麼早進來睡覺過,偶爾會在他正要入睡的半夢半醒之間上床,但多數時間好像都是在他熟睡後才進來房間……的樣子。

總之,那一天他確定入睡前是有見到阿爸的,但他醒來之後呢?

他聽到阿母的聲音就從床上彈起往門外衝,後面因為忙著阿母的事情而沒有太注意一些事情,現在回想……那天晚上似乎只有他一個人睡在床上,簡叔還沒有回來睡覺。至於阿爸……他依稀記得起床時沒有聽到阿爸的打呼聲,但阿爸到底在不在房裡……他真的沒去注意,因為阿爸睡覺時總是會把自己塞在床的最角落,那時正急著要去找阿母,也不曾留意過房內的狀況。

後來他發現母親、背起她往外跑,經過院子時還看了牛棚一眼……對了!大牛!大牛那時候還在家裡!後來白天他有回家一趟,因為阿鼻師說阿母的狀況不宜再移動,建議直接留在他們家坐月子比較好,所以他回來整理母親的衣物要帶去給她,而那時候大牛已經不在了!他本來以為是阿爸又拉著車帶簡叔出去,可是等了兩天兩夜,他並沒有等回任何人,最後等到著,只有鄰里之間的那些流言蜚語。

也是此時,他才發現,簡叔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

簡叔很明顯是自己離開的,但是阿爸呢?阿爸到底去了哪裡?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這三位大人之間有一些特別的關係,例如他知道阿母腹裡的孩子是簡叔的──他曾經不小心撞見他們大半夜在廚房做害羞的事情;至於阿爸……他本來以為會不會因為阿母的關係,讓這兩個男人彼此之間相處有嫌隙,或者阿爸會把簡叔趕出去之類的。他依稀記得以前阿爸總是會趕走那些跟阿母勾勾纏的人,可是阿爸不僅沒有把簡叔趕出去,也沒有針鋒相對或者吃醋的行為,反而還常在簡叔需要的時候拉著他出去談生意,而每次他們出門,總是會在外地留宿一夜才回家,本以為他們這樣時常外出會變得很熱絡,但他們在家裡的互動看起來還是非常不熟捻的樣子。

大人的世界真難懂。

打了個哈欠,他決定回房間去睡覺了。

這陣子工作時間太長又太勞累,他總覺得自己的精神力變得很差,有時晚上還會睡不著,這讓他覺得有點困擾。

但是為了阿母,他得努力撐下去……

 

※9※

這一天,小五結束了拉車的工作,在太陽西下之前趕回家裡要給阿好做飯吃。

才剛轉進通往家門的巷子,就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自家門口。

「阿爸!」他三步併做兩步的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他的父親。

天知道他有多想念他阿爸。

被兒子突然撲抱,本來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萬發踉蹌了一下。

「小五……」摸著兒子的頭,萬發一臉愧疚。

才兩個月不見,兒子似乎黑了不少也壯了不少,只是雙眼下方多了個黑眼圈,臉也瘦了些,看起來似乎吃了不少苦?

「阿爸!這兩個月你跑去哪裡了!我們都找不到你欸!」小五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淚,一頭埋進父親懷裡。

小五的問題,將萬發的思緒拉回兩個月之前。

當初被簡仔從廚房中帶走之後,簡仔就打包所有家當載著他到臺南府城去了,他們在那邊租了一間房子,以兄弟之稱做衣服的生意。

那兩個月,他們生活中只有彼此,這是萬發這一生中,過得最自在與快活的日子。

也是在這裡,他跟簡仔確認了彼此相愛的事實。

說來也奇怪,當初其實他是被迫跟簡仔發生關係,但在每一次的互動中,無論是生活上的相處、或者是性愛的過程,他逐漸感受到一種『被疼愛』的感受,這是在過去的婚姻生活中從沒發生過的事情,而他對於簡仔的心情,也從一開始的排斥與逃避,逐漸偏向喜愛的程度。

尤其那一天,簡仔為了護他周全而擋下了阿好手中的掃把,害得那張帥臉多了幾道血痕、背部多了幾處瘀青,這讓他異常感動,也是到那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他似乎是愛上了這個男人。

至於簡仔……

剛來臺南時,因水土不服讓萬發大病了一場,不只上吐下瀉、還高燒不退,那是他第一次在簡仔臉上看到擔憂與焦慮的神情,雖然他病得意識不清,雙眼模糊難以聚焦,但他還是能從對方緊皺深鎖的眉頭看出他的焦慮與擔心。在簡仔衣不解帶的照料下總算恢復了健康,簡仔才終於說出擔心會失去他之類的話語,也是到那時候他們才確認彼此的心意。結果簡仔不顧他大病初癒,直接把他壓在床上狠狠做了一天一夜,害他隔天完全下不了床。

自此之後,他們沉浸在戀愛的氣氛中過了一段幸福的日子,即使偶爾──很偶爾──他想起家中還有妻小,他應該要回去盡到身為一家之主的責任,尤其他沒打招呼就離開這麼久,可能還會被報成失蹤人口……但一想到若是回去就再也無法享受現在這樣的生活、甚至得面對懷孕的妻子,萬發就鴕鳥心態發作,不想去面對,就這樣繼續躲在這裡。

而這一躲,就是兩個月。

直到某一天他在市區散步時,聽到驛站前面有人高談闊論著某個村莊的八卦,他忍不住好奇心靠過去聽,越聽他眉頭皺得越緊。

紅杏出牆的女人、性無能的老公、勾搭賣成衣的情夫、懷了情夫的種、被揍流產、罪有應得……

不知是否是巧合,這故事的主角,怎麼聽就是他的妻子阿好!

他急忙趕回家裡跟簡仔說這件事情,並央求簡仔借他牛車讓他回村探望妻子,畢竟是他的髮妻,而且他們也尚未和離,於理於情他都應該要回去一趟。

即使那則八卦說的不是他們家,他也得回去確認一下!

簡仔拗不過他的要求,只得答應他。

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阿爸,你還沒有說,這兩個多月你都去哪裡了……」

「小五……你阿母……真的落胎了?」

整個臉埋在父親懷中的小五,傷心的點了點頭。

「到底發生什麼事?」萬發雙手扣住小五的肩膀輕輕將他拉離,臉色凝重的詢問。

小五娓娓道來那天晚上他聽到母親呼救聲以及他帶阿母去找阿鼻師的過程。

「流血……她是怎麼流血的?」

「不知道……我到廚房的時候就看到阿母下半身都是血了……她還吐血……」小五抽抽噎噎地說道,「阿鼻師說,可能是因為阿母那陣子身體比較虛弱,然後情緒起伏太大又跌倒,才導致滑胎的。」

萬發皺著眉頭,他從不知道原來阿好懷孕後的身體狀況那麼不好,他當初得知阿好懷孕後只覺得阿好可能會藉由這件事情逼他離婚然後要簡仔負責,但他並不希望阿好跟簡仔在一起,因此每天故意早出晚歸,或者提早上床睡覺,來避免跟妻子有單獨說話的機會,再加上他沉溺於跟簡仔之間的關係,也因此忽略了妻子的身體狀況。

那一天在廚房,得知闖進來的人是阿好之後,他其實一直都沒有臉面對阿好,被簡仔抱走之後他曾經有問過簡仔關於阿好的狀況,簡仔只含混其詞說阿好有小五照顧要他別擔心,但他沒想到竟然是……他總覺得阿好流產有一部分是自己造成的,他就是那個造成阿好情緒起伏太大的罪魁禍首之一。

「我有問過阿母事情怎麼發生的,但是阿母都不肯說。」小五癟著嘴,「阿爸,如果你去問阿母,阿母應該會告訴你吧?」

「小五……阿爸對不起你們,阿爸不應該在你們最需要我的時候離開這裡……請你原諒阿爸……」萬發牽起兒子的雙手,牽起的同時他摸到手上新長的繭,光是這點他就知道,兒子在這兩個月肯定是代替著他的身分出外去工作賺錢,回家照顧生病的母親。

對於自己出軌、妻子小產的事情,萬發滿懷歉意,他猶豫著到底該不該進去跟阿好道歉,可是失蹤了兩個月的他、不管不顧他們母子兩個月的他,甚至還害得他兒子小小年紀就必須出門賺錢養家的他,到底還有什麼顏面去尋求妻子的原諒呢!

「阿爸,你要不要去看看阿母?」小五拉著萬發的手,牽著他往房間的方向去。

「小五……」

「阿爸,阿母這段時間一直在問你在哪裡,她如果看到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拗不過兒子,最終萬發被小五拉進房間。

「阿母!阿母!阿爸回來了!阿爸回來了!」

跟著兒子進入房間,一眼就見到阿好躺在床上,原本就沒什麼肉的臉蛋看起來又更加凹陷,本來還算烏黑的頭髮現在居然已經半白!虛弱的模樣讓萬發內心一驚,愧疚感又更深了。

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阿好聽到是萬發回來了,她倏地睜開眼睛、掙扎起身,怒目瞪視著自己的丈夫。

看著眼前的人,那天晚上在廚房內看到的淫穢畫面,再次浮現。

「阿好……對不起……我應該要留下來照顧妳的……妳……」

「滾出去!給我滾出去!」阿好突然大聲咆哮,原本應該中氣十足的嗓音竟變得沙啞又低沉,她邊喊邊激動地揮舞雙手。小五見狀不對勁,趕緊上前安撫母親。

「阿好……請妳原諒我……」

原諒我這兩個月的不辭而別、原諒我沒有陪在妳身邊、原諒我……背叛了妳……

「滾!你這個畜牲給我滾出去!」用盡全力吼完這句,阿好突然開始劇烈咳嗽,每一咳都感覺像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

看著眼前略顯瘋癲的妻子,萬發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阿……阿爸,你先出去好了,等阿母好點再說吧!」

「阿好,我會跪在門外等著,等到妳親口答應原諒我為止。」萬發說完,低著頭離開了房間。

小五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阿好安撫下來並哄她入睡,離開房間之後就看到萬發跪在門口。

「阿爸,阿母睡了,你起來吧。」

萬發搖搖頭,他心意已決。

他虧欠她的太多了,只能用這一跪來彌補他的罪。

「你阿母……聲音怎麼變成那樣?」

「阿鼻師說,阿母的胸口有被重擊過,所以影響阿母的呼吸還有說話的聲音,上個月阿母甚至完全沒辦法講話的,這個月好不容易有聲音出來。」小五無奈的說,「我有問過阿母是誰攻擊她,但是阿母不肯說……」

「原來是這樣……」萬發嘆了一口氣,「小五,你就讓我跪在這裡吧,我要跪到你阿母同意原諒我為止。」

小五看著眼前的父親,雖然心疼,但阿爸既然這麼說了,那他也只能尊重阿爸的決定。

 

※10※

簡仔在萬發走後沒幾天,決定收拾行囊跟著北上。

他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他更擔心,萬發這一回去,不知是否會被那瘋女人給刁難。

是的,瘋女人。

自從他住進萬發家中之後,他看待阿好的態度從『騷女人』逐漸變成『瘋女人』。

一開始來到農村生活他就感受到,阿好很明顯想要勾引他的企圖,不羞不臊的,簡單聊了一下才發現,原來她老公是個性無能,而她看起來就是個慾望很強的女人。

他不清楚阿好給萬發戴了幾次綠帽子,反正男歡女愛、各取所需,實際做了後發現這女人還蠻好配合的,他看得出來她很中意自己,也就順水推舟多玩了幾場有趣的性愛遊戲。說實話,要找的這麼配合又這麼敢玩的女人,實在少見。

相處的過程中,從她的叨叨絮絮中聽到不少萬發的事情,雖然都以抱怨居多,但也引起了他的興趣,也才有了喝酒脫衣玩遊戲的情節,尤其萬發個性單純笨拙,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樣,著實覺得有趣,而且在他的概念裡,玩遊戲輸了被懲罰是天經地義,所以即使提出的要求越來越過分踰矩,他還是很聽話配合。

令他比較意外的是,萬發並非阿好陳述的那樣,是個性無能,尤其經過他多次測試後更加證實這件事情。

他突然開始好奇這對夫妻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從鹿港回來後,他假意屋主不再租屋給他、堂而皇之住進了萬發家,實際相處了才發現這對夫妻之間存在著很多問題。

每天早晨總是從阿好打罵萬發叫他起床做為開始,無論萬發做什麼、阿好總是有辦法雞蛋裡挑骨頭;然而對於阿好的打罵、萬發總是逆來順受,一心一意為了妻兒努力打拼,每日工作幾乎都超過十二個時辰,甚至還遇過討債人來追債……阿好的賭債。那天他提早收攤回家,正巧見到萬發被拎著衣領威脅恐嚇,原本走在他身後一起回來的阿好早已不知躲到哪裡去,後來他掏錢把事情給擺平了,細問之下才知道,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而當初萬發被打殘的債,也是阿好賭博欠下的。

也就是說,萬發無法人道的罪魁禍首,其實就是他的妻子阿好。

而這個始作俑者,不只沒有任何罪惡感,竟然還理直氣壯地去外面釣男人?

對於這個家認識得越多,簡仔對於阿好就越排斥,雖然他遊戲人間,但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女人。只是阿好並不知道他的心態改變,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暗示想跟他做,但都沒有如願,只有偶爾──非常偶爾──他被那陣子阿好的河東獅吼吵到神經快斷裂時,就會把她抓過來扯著她頭髮狠狠操她一遍,彷彿想用這種方式來發洩內心的怒氣。

相反的,他對於超時工作努力賺錢養家的萬發逐漸有了惻隱之心,也才有讓他拉車陪同外出做生意的提議,如果讓他多賺點錢,是否比較能夠活得像個『人』,而不是奴隸?

倒是破廟內的初夜並非在他原本預期之內。現在回想,他不否認過去半夜喝酒玩遊戲時的調教行為是故意為之,因他想要測試這個所謂的性無能是否真的是性無能,但那天不知怎麼個鬼迷心竅竟然就那樣喝著酒吻了萬發,然後就做了。

至於萬發是否為性無能這件事……那天晚上也已得到證實。

本以為自己對於萬發的興致,大概不過一兩個月,畢竟已經得到手了之後,對他來說都算可有可無,初期只是覺得有趣所以多跟萬發玩了幾次,例如每一次外出都故意拖延行程讓兩人迫不得已在破廟獨處,然後開始他的調教之路──他很想知道他可以被調教到哪種程度。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對萬發的興致並沒有因為時間而消退,反而開始會期待每次外出的行程,每每看著萬發在自己身下高潮的模樣都讓他心動不已。

偶爾夜深人靜之時,他看著萬發的睡顏都會不自覺想著,身為一個遊戲人間二十多年的情場高手,什麼樣的貨色沒遇過,為何偏偏對這又矮又黑又不怎麼好看又有點重聽的男人維持如此長時間又高度的關注與興趣?甚至讓他想要好好疼愛他?

對,疼愛,一個對過去的他來說,一輩子都沾不上邊的名詞。

人生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他著實困惑了好一陣子。

他曾經認真思考過,撇除性事上的互動,萬發到底哪裡吸引他了?

是他專注拉車的模樣嗎?

因為萬發重聽,他不可能在坐車時跟萬發聊天,有時無聊就會觀察拉車中的萬發,他總是專注著眼前的路況,引導著大牛走較為平坦的路面,讓車子不會顛簸得太嚴重造成乘客不舒服,甚至偶爾會回頭確認乘客的狀況是否能夠繼續前進,從這裡可以感受到他的細心。

又或是因為一點小事情就可以笑得很開心?

雖然萬發外表長得矮小又不怎樣,其實他有一顆赤子之心,很容易因為一些小事情而笑出一對酒窩,乍看那對酒窩時讓簡仔內心中瞬間有種『好可愛』的想法,或許旁人會覺得這個用詞很不適合用在萬發身上,但他是真心覺得那樣笑起來很可愛。

看似笨拙卻可以促膝長談?

依照他的觀察,萬發的教育程度並不高,平常行事風格就像個粗人般大咧咧的,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若有需要,他可以陪伴自己甚至促膝長談,雖然說不出什麼引經據典的用詞,但卻充滿很多生活經驗得出的人生道理,偶爾甚至會讓人覺得他懂得似乎比讀書人還要多,是個很好的聆聽對象。

雖然膽小但卻見義勇為?

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他們正好遇到一群強盜在打劫一對情侶,見義勇為的萬發大喊一聲,突然間催動牛車就往強盜衝,差點把車上的他給晃到地上去。這一衝撞,幸運阻止了強盜繼續搶劫那對情侶讓兩人順利趁機逃脫,然而卻變成了他們兩個被強盜給盯上了,強盜們大喝一聲就往他們的方向衝,總算發現自己惹上大麻煩的膽小萬發嚇得差點把牛車引去撞樹,慶幸他及時抓住疆繩才把牛車給穩住。

最後是他簡仔一個人單挑強盜,花了點時間才把他們給撂倒在地上,真的是累死他了。而萬發則是躲在大牛身後瑟瑟發抖,看得他又好氣又好笑,就連大牛都看不下去,晃著牛尾巴甩在萬發身上,把他打得哀哀叫。

越想,腦袋裡就浮現越多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容。

說起來,跟萬發相處的時候,是他人生中難得感到放鬆的時候。

後來發生了那件事,讓他毅然決然帶著萬發離開,到了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臺南府城生活。

然而沒住幾天,萬發因為水土不服而大病了一場,無論吃什麼藥都無法改善他的病況,看著他虛弱地躺在床上的模樣,他內心充滿焦慮與擔憂,又是端水擰毛巾幫他降溫、又是煮飯煎藥讓他可以盡快恢復體力,為了照顧萬發,他做了很多不曾做過的事情,那時的他覺得很害怕,很害怕自己失去他……

好不容易萬發終於恢復了健康,然而藏了許久的心思卻在某一刻不小心脫口說出,沒想到居然得到萬發同等的回應,那一個當下,喜悅之情瞬間壓過他所有理智,完全不顧對方才剛大病初癒,直接壓著他做了一天一夜……現在回想起,他那時候真的是太衝動了。

要不是因為那則八卦,或許此時他們還在臺南幸福的生活著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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